年6月的一天,小蜗牛又发高烧了。
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,医院的门诊到住院部,护士、医生一见到他就能叫出名字。他们会说:“你怎么又来了?”如果小蜗牛稍微有一点精神,他就会伸出小手和医生护士们握手打招呼。
在小蜗牛几个医院,轮到他打点滴时,小护士们就纷纷退后,由护士长亲自给他扎针。那时因为那时的他太小,太瘦弱了,小得令打针的护士们找不着他微弱的静脉。但现在,随便那一个护士都能给他扎针了,不光是他长大了些,静脉比较好找,更是因为他不像别的小孩子那样爱哭爱闹。他总是镇静得坐到注射台前,主动伸出皮包骨的手,奶声奶气地喊护士:“阿姨。”护士带着微笑,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小蜗牛说:“唉,真乖,真勇敢,阿姨轻轻地,一点都不会疼,啊。”护士仔细地,轻柔地用药棉在小蜗牛的手背上擦拭,把小儿输液固定板、创口贴、医用胶带一一准备好。左手轻轻握着小蜗牛的手,眼神专注地盯着手背细小的静脉,右手捏起针,精确地推入。护士们知道小蜗牛只要开始打点滴就得一个星期以上,所以她们每次都非常爱护小蜗牛的静脉。看到颜色鲜艳的回血,护士熟练地贴上创口贴,用胶带绑好固定板,说一声:“好了,真棒,一声都没吭。”这样表扬小蜗牛的不光是输液大厅的护士们,还有化验室的护士,就算是抽血,他也毫不犹豫地撸起袖子,把细长的胳膊伸过去,小眼睛也从不回避,只是咬咬牙,撰着小拳头,就这么直视着自己的血被抽到针管里。
如果你还医院有多么频繁,那么看了下面这段我和护士的对话,你就不难体会了。一门诊护士和蔼可亲地说:“孩子最近挺好的吧,我看你们好久没来了。”我苦笑着:“昨天刚从住院部出来的,结果晚上又高烧40°!”护士一时语塞。一个月后,一住院部护士深表同情地说:“出院才一个月,怎么又住进来了?”我无奈地说:“这一个月天天在门诊呢,打了一个月的点滴,还是翻来覆去的高烧,现在只好又住进来了。”护士一边摇头,一边叹息着走出病房。
倘若在平时,小蜗牛因高烧或者肺炎去门诊或者住院也就罢了,因为这些对小蜗牛来说太过于平常,我们也不是特别的焦虑。但这次不一样。这一次是败血症。偏偏在这时候,小蜗牛对多种抗生素产生过敏。往往是输液输到一半,小蜗牛的皮肤就出现小红点,我们不得不在中途换用另一种抗生素,输液的同时又给他用抗过敏药。因为过敏,治疗期间我们要时刻观察小蜗牛的变化,我也变得神经兮兮的,时不时撩起小蜗牛衣服查看一番。医生用药也谨慎,所有药也尽可能用一代的。早在小蜗牛8个月大时,主治医生就嘱咐过我们:“你家的孩子体质差,要作好打持久战的准备。所以,在用药上一定要慎重,不要用太好的药,一开始用药太好,万一产生耐药性就无药可用了。”然而,不管我们如何谨慎,小蜗牛还是对多种药产生耐药性,一些药会过敏。
我在百度上输入“败血症”。看着网页上对败血症的种种描述,我的泪在流,心在抖。“据调查显示,老人,婴幼儿败血症患者的病死率要比儿童、青年、中年患者高。还有一个因素就是,医院内感染,院内感染病死率75%~85%,院外感染病死率43%~56%......”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,我早已看不清更多关于败血症的描述。血培养显示,小蜗牛感染的是金黄色葡萄球菌,青霉素对其疗效很差。而第一、二代头孢菌素不同程度地抑制了β-内酰胺酶的作用,医生就选用头孢呋辛和头孢克洛,不是头孢呋辛和头孢克洛同时用,而是轮流用,小蜗牛对一种药产生过敏就换成另一种药。
那些日子,我都有点语无论次了。有时,我不清楚自己想要说什么,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达什么,感觉生活一团糟。朋友们对我说,要有心理准备。是的,我早有准备,可也从来都没有作好准备。我想到了最坏的结果,却总不相信会有最坏的结果。若大的世界,我是如此渺小,如此平凡。我不曾有过太多的要求,可我却总是不能过我想要的生活。我只求一个家人安康,就是这么简单啊。
一个个坎,一道道弯,我和小蜗牛都过来了。如今又是一个坎。睡梦中,无数次惊醒。每一次惊醒,我都努力地回想自己在哪里,现实,还是梦中?白天不敢想太多,夜深人静时总是胡思乱想。不会喝酒的我想找个地儿大醉一回,借此来麻痹自己。想找个人,倒一倒积压在心中的苦水,甚至希望有人把胳膊伸过来让我狠狠地咬一口。想找个地方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。悲哀的是,这些仅仅停留在“想”,我从未付诸行动。每天,当太阳升起的时候,我告诉自己:打起精神,儿子需要你细心照料,你还要陪他一路走下去。不放弃就有希望!自己给自己鼓励:“站直了,你从来不曾趴下,今天也一样,站直了!”
小蜗牛在和败血症的对抗中,败血症失败了,我的小蜗牛胜利了。小蜗牛出院后,一家人比以前更加细心地呵护他,不让他受一点点伤,哪怕是一丁点的皮外伤也不许。就算这样,也阻挡不了败血症再次入侵。又是高烧不退。败血症,又是败血症。不同的,这次感染的是另一种细菌。我欲哭无泪。
原本想着,暑假到了,好好陪陪女儿,医院,只得把女儿送到她阿姨家去。好在女儿懂事,但我依然内疚。我庆幸,我有一个姐姐,每次儿子住院,姐姐总是帮我照顾女儿。我在心里无数次对女儿说对不起。
在医院住了几天,小蜗牛开始退烧了,病情貌似得到了控制。所以,我们就跟医生请假,晚上住家里,这样也能陪陪女儿。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却很短暂,十点三十分,女儿已经睡了,我和老公也正准备洗漱睡觉时,儿子又开始发烧,先是37.8,我每三分钟给他测一次体温,第三次就39.1了,手脚冰凉。不得已,又把女儿叫醒送到我姐姐家里。十一点,我们抱着儿子又回到了住院部。第二天又是抽血化验,白细胞一万六千四,C蛋白反应52。
老公和我商量,要是今晚儿子还是发烧,医院,让我回家陪女儿。其实,小蜗牛也好想住在家里。每天下午挂完点滴,差不多是四点钟,一拔了输液管,他就拉着我们直奔医生办公室,指着医生办公桌上的请假登记册,把笔递给我,示意我填写请假条。如果医生准了假,他便手舞足蹈,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电梯,踮起脚按电梯按钮。如果医生不准假,他就泪眼汪汪趴在爸爸肩膀上,不一会就开始抽泣。
正常孩子四岁大的时候,可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发烧了,小蜗牛却知道。不是小蜗牛比正常孩子聪明,而是小蜗牛从比正常孩子更多的生病经历中得出的经验。多么让人心疼的经验!他知道家里的药箱放在什么地方,他也知道拿体温计给自己测体温。听到我告诉他是39度时,他就会从药箱里拿出‘美林’。他拿着‘美林’,又是摇头又是点头,那是他在纠结。他知道发烧要吃‘美林’,但是他又讨厌吃药。当我把灌了‘美林’的滴管放到他嘴边时,他又是推我的手又是拉我的手。他这是有多矛盾啊!
他甚至知道‘美敏伪麻溶液’是咳嗽时用的,肚子疼时拿了‘小儿丁桂儿脐贴’要求我帮他贴上。身上哪儿受了点伤、流了点血就拿张创口贴在那儿贴。当在家用药不管用时,躺在我怀里的小蜗牛就反复说着:“妈妈,医院,妈妈,医院......”医院?小蜗医院,他该有多难受?苦于他无法用完整的语言表达。‘医院’一词是小蜗牛最先学会说的非叠字的词。他明白医生能帮他减轻病痛,有时他捂着肚子哭,边哭边说:“爸爸,车,爸爸,车,医院,医院……”小蜗牛,让我心疼到不知该如何去爱他。
年我记录了小蜗牛发烧的天数,一年天,发烧的天数达天。发烧过后就是口腔溃疡,好几天不能进食。可是他饿,他张开嘴巴想吃一口饭,可饭到嘴里却疼得无法咀嚼,把饭吐出来,他想试试喝汤,汤刚到嘴里马上又吐出来,一定是汤的咸味刺激他溃疡处。有时蜗牛爸爸心疼急了就把饭菜嚼烂后再喂给小蜗牛吃。他也顾不上卫生不卫生,他想的就是儿子饿了,想吃可是又吃不了。他只想让儿子吃点东西。
庆幸的是,顽强的小蜗牛两次战胜败血症,真是了不起!我,真希望自己有分身术,既能照顾儿子,又能陪着女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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