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击上方乡土文学 局外人对演唱组不甚了解,也别小看这12个人的小分队,12个人包打包唱弄一台戏,没有一点真材实料有戏也会变没戏。因为这台戏不仅是在连里自演,还要与兄弟部队交流,去边远山区慰问老百姓,春节时还要和地方搞军民联欢演出。所以每个节目多要精益求精,达到一定的水平才拿得出手。又因人少故而每个成员既要能上前台表演节目,又要能在后台演奏乐器,更难的是成员里青一色的男兵,没有女兵。可见这样的节目演出不吸人眼球,是难以获得观众认可的吧!
我们演唱组的队长和副队长都是一九七三年的老兵,队长叫李远富江西修水人,副队长叫翁培荣,福建建瓯人。两人都是在师文艺宣传队培养出来的骨干,其他成员都是历年替换的新兵。我们在演唱组开始是基本功训练,每天4点半钟起床,把队伍拉到远离营区的旷野吊嗓子,上午压腿练舞台基本动作,下午学乐器,晚上睡觉前还要学普通话练发声。一段时间后,队里再根据每人所长安排演出的节目。我后台学的乐器是三弦,前台安排的是独唱和表演唱兼报幕。同时队长还让我学文艺节目创作,因为我的演出任务重,近二十个节目我一人就有一半多,还要搞创作。而我又是新手,为了让我快速成“才”,队里帮我联系县群众文化馆让我去参加培训班,然后又领我到县城找了一位当地有名的声乐老师学习。演出队成立之初,连里给的时间是两个月必须排出一台晚会。时间很紧,队长压力大,所以我们只能不分白天黑夜拼命练。有时梦中还在背台词,练动作。
经过两个月的辛苦排练,一台晚会终于可以出炉了,接下来就是公演。第一场在自已连队演,官兵反映奇好,因为节目贴近生活,演出的大多是自已身边的人和事,很受战友欢迎喜欢。然后是到兄弟部队慰问演出,再然后就是到边远山区慰问老乡。我们连队演唱组历史长,年代久,经验丰富代代相传,加上连排首长中有些过去也曾是文艺骨干,经常给予指点,所以节目编排不仅适合军营,也迎合老百姓味口。每年地方乡村的领导都会跟部队协商,邀请部队文工团“演唱组”去山村演出。毕竟那个年代文娱生活,对边远山区的老百姓来说太缺乏了。
但是去山村演出既艰苦又危险,因为我们每年的演出是在冬季。冬季的鄂西北山区异常寒冷,路途又远,有些村还没通公路,车到山前道具要靠人背上山。而我们演唱组是业余的,一旦节目排练好进入公演后,成员必须回到班排参加军事劳动站岗放哨。所以白天工作,夜晚演出。为了赶时间,演唱组成员经常没顾得上吃晚饭,接到连队演出命令便火速爬上那台卡斯军用货车,朝百十里之外的山村奔去。由于有些山村偏远不通公路,我们还得身背道具踏着霜雪,翻山越岭摸黑前行。待到演出地点,前来观看演出的老乡已在寒风中等了几个小时了。热情高涨的老乡见到我们来到先是一阵欢呼,然后纷纷帮我们一起搭台,演出结束回到部队已是深夜一二点钟了。
回想在部队演唱组饿着肚子,顶着寒风,在山村露天为老乡演出的日子,至今心里还暖洋洋的。因为我们每演完一个节目老乡们都会打内心报以热烈的掌声,那一张张充满喜悦的笑脸,那一声声稚嫩的“解放军叔叔再见”的呼喊,真的使我们每一个战士觉得再苦再累也心甜。
魂归九公里
九公里,一个特殊的地名,她不是风景旅游区,更不是名胜古迹,却是让许多在异国他乡的人,年年清明千里悼念祭祀的寝陵。
乘车从茶陵的高垅镇过去,太摡三、四公里是古城村口,村口左边有一条不宽的水泥盘山公路。公路在崇山峻岭中跌宕起伏逶迤爬行,盘旋而上十多公里,便到达海拔一千多米的邓埠仙下,昔日辉煌,如今没落的湘东钨矿遗址。九公里就在这条公路的末端,离矿区约一公里。在这里有一个凸显的山包,整座山包远远望去,上下左右密密麻麻布满了坟茔,成了大多数老一代矿工的最后归宿。我的父亲和他的矿友兄弟,上至南下矿领导,下至已故的普通工人家属,都长眠在那片青山绿水之中。它也因此而铭刻在人们的脑海里,成了矿二代乃至三代,一道永恒的记忆。
上世纪五十年代初,一场“大打矿山之仗”的号召,使得这个昔日的湘赣革命根据地游击区。一下子集聚了从祖国四面八方,奔涌而来的千军万马。在这支矿工队伍中,领头的是一群北方汉子南下干部。而普通矿工绝大多数来自农村山乡,还有一些大学生和工程技术人员。自打那时从旧矿主手中接管这座矿山,到它资源枯竭停产关闭,前后近百年。百年间往日矿山风起云涌,波澜壮阔,人声鼎沸,机械轰鸣的场景,已经不复存在,喧嚣的大山又回归寂静。松涛竹海,花香草绿,风啸鸟啼,又将老矿还给了美丽的大自然。只有九公里那一座座肃立的墓碑,记录着矿山可歌可泣的昨天,诉说着一个个令人难忘的故事。
在这里长眠的老矿工,许多年龄并不大,只有五、六十岁,他们是因职业病“矽肺病”而过早地离开人世。建矿初期,因国家还很穷,加上当时矿工都来自农村,矿山又是匆匆上马,安全劳动保护知识缺乏,措施不严谨不科学。从事井下采矿的工人,长年吸入花岗岩石产生的粉尘,绝大多数人都患上了可怕的矽肺病。我的父亲就是得了这病,40多岁便退了休。而与他同期进矿的矿友,也基本上命运相同。得了这种病,貌似中年的父辈,干点轻活都喘气困难,患病较重的行走讲话都会上气不接下气。粉尘象水泥板结了肺部,堵住了肺孔,让他们不能自由呼吸,成了不治之症。让这些勤劳扑实忘我工作,为了新中国建设的“拼命三郎”,早早地离开了人世。
在这座山上还躺着一些因工牺牲的矿工,其中有一位是在井下处理哑炮,而被炸得粉身碎骨的炮工。他死的时候应该还不到四十岁,因为只找到少许破碎的残驱,为了减轻家属的过度悲伤,最后是用一截木头代替遗体。
更令人叹惜的是这座山上,还葬着两位“特殊”人物。一位是“叛国投敌”者,他是被五花大绑,在矿山灯光球场公审的。那一天人山人海,“枪毙叛徒”的口号声响彻山谷,公审之后,“叛徒”拉到九公里那个小平台上,饮弹而倒在血泊之中。那时我读初中,正是动乱的鼎盛时期。动刑的那一天,我们这一届的男同学,有许多被选中去担任警戒。每人发了一根半截红半截白的“金箍棒”,分两队站了半里长,我也“荣幸”在列。
用完刑后,许多人围在“叛徒”的遗体旁,看他的“可耻下场”。有那对“叛徒”恨之入骨的“爱国者”,朝遗体吐口水扔泥石,更有甚者还用小木棍插入枪眼,这些不忍述说的,对亡者遗体残酷的凌辱惨状,都是我在维持现场亲眼目睹,令人唏嘘不已。其实,所谓的“叛国者”是冤死的。那年他也许还不到三十岁,未婚。他是一位井下工程技术员,大学毕业分配到矿山。吉林人,家庭出身不好,在那个唯成份的年代,地富反坏右是致命伤,不仅本人要遭受无情打击,还会殃及家人子孙。“叛国者”虽然没有干过与人民为敌的坏事,却因出身地主家庭,被“革命群众”深挖出来,接受无休无止的批判斗争。痛打“落水狗”的铁拳,木棒让他徨徨不可终日。于是他选择了逃跑,他想跑回老家躲起来,结果追捕者随即而到,为了保命,他在一个夜晚,抱着一根木头跳入鸭绿江,随波逐浪飘到对岸,被那个社会主义国家捕获遣送回国。于是他被定罪“叛国投敌”,含冤而死。死时他身上穿的那件带有弹孔血渍的新皮衣,也被人扒走,只用一床破席卷着遗体,草草掩埋在九公里旁的另一处山坡上。多年以后他终于平反昭雪,可是已逝的生命不能起死回生,迟到的平反又能给生者多少慰籍。
九公里还葬着一位重量级人物,他从建矿初期就来到这里,是老矿的“一把手”。他是一位南下的老革命,行政级别为13级,算得上是位高级干部。动乱年代,他也被打成“叛徒”“走资派”,从一把手直落深渊,成为一名清洁工,接受“革命群众”的监督劳动改造,和暴风骤雨般的“批斗”。想不到,一位肩负使命的老革命,一位废寝忘食,呕心沥血带领矿工建设新矿山的大功巨。一夜之间乾坤颠倒,由“革命家”变为“被革命”的对象,这是他本人包括他的妻儿子女,甚至矿工们始料不及的。他的夫人也是南下干部,却因他政治生命的终结,自己也理所当然受到牵连,由一名机关干部贬为,受人管制“挨批挨斗”的异己分子,而精神失常自杀在洗澡堂。他忍受着巨大的悲痛,老老实实以博大的心怀,埋头“改造”。那年他的一只手上的大拇指生了一个“蛇头瘡”,这种瘡属无名肿毒,异常疼痛。如不及时治疗,便会危及生命。他在位时,威望很高,因他平易近人,身体力行,体恤工人,深受群众的拥戴,是全矿工人家属公认的好领导。现在他被“打倒”了,生病了,扑实的矿工家属畏惧要将他置于死地那些人的淫威,对他的遭遇爱莫能助。可悲的是医务人员,医院求医时,却因他特殊的身份,而不敢施药救治。最后他因败血症不治,含冤西去。他在肉体和灵魂的巨痛中,挣扎着走到了生命的尽头。他在一双双冷漠的眼神中,决然熄灭了那盏燃烧了五十多个春秋的生命之灯。
数年之后,他的冤案惊动了高层,中组部专门派人到矿山为他洗洁莫须有的诬名。他的平反追悼大会是在俱乐部举行的,那一天全矿有数千人自发为他扶柩护灵,送葬的队伍绵延几里路。
“青山处处埋忠骨,何须马革裹尸还”。
九公里虽然长眠的都是些平凡普通矿民,但他们离乡背景把一生交给了党和国家,交给了矿山,交给了异乡。如今矿山已经关闭,只留下他们的忠魂与青山作伴,与绿水长存。
宝庆花粑满口香
三月春风绿,宝庆花粑香。久居城市,吃过糖油粑粑,芝麻粑粑,糯米粑粑……,比较而言还是觉得宝庆的花粑别具风味。
“宝庆”即现在的邵阳市,宝庆原名邵州,南宋宝庆元年(年)升邵州为宝庆府。元至元中升为路,明洪武初复为府,年废止。因宝庆一称历史悠久,故而稍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宝庆即邵阳,邵阳即宝庆,作为邵阳本地人就基本上人人皆知了。算了,我也不卖弄刚从字典里查到的这点“知识”了,余文还是称邵阳,讲点自已在邵阳亲历的东西“花粑”吧。“花粑”其实就是邵阳人讲的“水牛花”(口音)粑粑。十年前我就开始往返邵阳县,几乎年年去,四季走,该去的时候风雨无阻,回家了又时常掛念。每次去少则住三五天,多则半月,成了半个邵阳人。邵阳老乡客气厚道,但也有股子霸气。初识邵阳朋友,虽然都是湖南人,但邵阳人一开口,边讲边动手。别误会,“动手”是比划,因为语音不同听不懂,所以讲话时,双方都要动用肢体语言。就象我在邵阳走动了十多年,能听懂大半官话。“官话”就是一句话,有些字外人实在听不懂,聪明的邵阳人就掺了一些接近“国标”音的字,于是象我这样的“外国人”就开悟了。但还是有些话,我至今还没猜到是讲什么。比如这“水牛花”,我就是猜的,如果邵阳朋友看到我“翻译”错了,可别见笑。因为当地人叫法也不统一,有叫“水牛子花”、也有叫“许银子花”、还有叫“许流花”的。根据我对我所接触到的本省方言了解,大多数地方土话叫“水”为“许”。所以我就自作聪明,取了这个名字“水牛花”。
其实邵阳的美食品种繁多,如“猪血丸子”“野麦粑”“炒葛粉”“油茶”等等。“水牛花粑粑”是邵阳的民间小吃,制作这种粑粑的主角水牛花,是一种野生小植物,长于春天,时下正是它的旺盛期。在邵阳乡间田坎路边都能觅到踪影,最多的是山坡和荒地,比比皆是,任尔狂摘。其状为叶面呈绿色,叶片大不过指甲,株高尺许,叶背和杆上长有一层细细的白色绒毛。开金黄色小花,花散清香,在阳光的照耀下非常抢眼,惹人喜欢。局外人不知,采摘水牛花有讲究,刚长出来没显花不能采,这时的水牛花没有花,做出来的粑粑名不符实,即不香也不好吃,等于徒劳。而等到花完全开了又不可用,因为它已经老了,叶粗干硬花萎,做出来的粑粑只能喂牛了。水牛花粑粑顾名思意,重在“花”。上等的水牛花是在花蕾之时即要采摘,此时的水牛花似成团的鱼籽,金灿灿的静静地簇拥在绿叶丛的顶端,采摘时稍带几片嫩叶连花一起摘下即可。
邵阳花粑是传统美食,每年水牛花开采的三月,城里人乡里人都忙着去采花做粑粑。我在邵阳县城小住时,也好奇地和几位巧妇学过去乡下采水牛花,并亲手制作这一美食,很有获得感。花采回来,用水洗净切碎。早年大多数人家是手工切,但费时费力。这水牛花有个特点,看起来嫩,可用菜刀切时又感觉很硬难切,而熟了吃起来又软嫩。现在大多数不用手工切了,而是到街上的加工店用机子绞烂,回家再拌上一定比例的糯米粉,搓揉成不硬不软的面团,根据自己的喜爱和口感,做成大小不一的饼状,或蒸或煮或煎或炸,风格各异,口味多种。而我则独钟油炸的花粑,因为水牛花的芳香在清油的助力下,得到了彻底的释放,吃起来外脆内软,满嘴留香,是一种美美的享受。
据说水牛花粑粑,原自境内的苗族和瑶族,我没去考证过。也听说水牛花是一种药,能去湿,这一切我不得而知。但可以肯定,水牛花粑珍藏着邵阳人的传统记忆,也珍藏着这片古老神奇的土地,给他的子民无尽的恩赐。
冬日夜话
冬天的南方,非常的寒冷,有缘生长在南方的我,自打记事起,就觉得这块厚土,冬天从不缺寒冷雨雪。且南方的冷较之北方,也是颇具特色,被称之为湿冷,北地谓之干冷。
南方的冷与北方的冷,温差不可比,南方最多在零下10度左右,而北方的最北端可达零下40多度。真是不比不知道,一比就心跳。笔者曾经常常暗地里庆幸,自己命好生在南方,要是生在北方那不会天天冻得叫。后来听人说,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,其实北方虽然温度比南方低,但人却要舒服得多。许多北方人冬天出行到了南方,直呼“受不了,冷死人。”原因是,南方湿气重,雨水多,屋外北风嗖嗖,细雨纷纷,屋内又没暖气,空调又没几个人吹得起,大多数家庭只烤得起电烤炉,那东西能量有限,看起来亮堂堂暖洋洋,离开一尺手脚凉。
而北方则不然,北方虽温度低得邪乎,猛一听吓死人。可它是干冷,更令人羡慕的是北方人家都有暖气和大炕,外出冷,回到家室内却是真正的暖洋洋喜洋洋。于是我才发觉自已孤陋寡闻,“南方人,命好不过北方人。”至少在这寒冷的冬天,北方人不象南方人,在家,外出,缩头缩脑。
然而,我在冬日里哀怨南方的寒冷,赞叹北方人福报好,心想如有机会定去北方体验体验一番时。近几年又听闻,不管是南方人北方人,经济条件好,率先进入小康的人儿,不约而同一个心愿,高端选择,在冬天去海南度假过冬了。看来南方人也好,北方人也罢,都抗拒不了自然界的冰冷无情,三十六计,走为上计。
除了再次羡慕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,而我却不敢有这样的奢望,只能紧紧捂住口袋里那点赖以生存的退休金,老老实实,冬日之夜早早藏身于被窝里,胡思乱想罢了。
我常感叹,人的一辈子,如果以十岁为一个节点,那么我此生已积满了六个点。六点一甲子,细数二万天。过去有句老话“人生七十古来稀”,现在七十不足为其。不过人满了六十,如同一台机器,使用的年限还有多久,一般来说心中都会有数。即使保养得再好,有一定的变数,终有个“保质期”,自然法则是人力不可逆转的。有朝阳必有落日,有清晨就有黄昏,有生必有死。高官也好,百姓也好,富豪如斯,穷人如斯,谁也改变不了这个定律。就象这冬天,该来就会来,半点不由人。
但人老了喜欢念旧,不知同龄人有此同感吗?人老了脑子里时常映故事片,过去的往事人物总是会反复出现在眼前,念旧感怀汩汩而来。有人说这是人衰老的表现,过去人们也一直认为,人上了年岁,就开始逐渐衰老。最近听了一位研究语言逻辑的教授,关于“衰老”的演说。她对衰老二字的含意,发表了自己独特的见解。认为衰和老是两个概念,表述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境界,故而二者不能混为一谈,强行搭配。她觉得有些人,未老先衰,心中空虚,缺乏精气神,缺乏斗志昂扬的拼博精神,看起来人年轻,精神意志却沉沦了,显得阳气不足,是为衰。而有些人,虽已步入老年,却人老朝气蓬勃,内心很年轻,很健康,很青春,很阳光。他们珍惜生命的可贵,珍惜光阴的每寸每分。始终精神饱满,让生命彰显无穷的活力,放出耀眼的光彩。
教授的解释很受大家赞赏,我亦感同。我把教授的话翻译成自己的话:即有些人,人虽末老,但在前进的道路上遇到一点挫折,打了败仗,感到前途渺茫,垂头丧气,心灰意冷,一厥不起,显得老气横秋好似步入了人生的冬天。与之相反,有些人已属高龄确实已走在人生的冬日里,却能青春永葆,生命不息,孜孜不倦,勤奋不已,让人赞叹。两种年龄差异,信愿行迥异的人相对照,无非是心态,和生态的奇妙变化,呈现出两种不同色彩的结果。
辟如地质教授李德威,为地质学奉献了一生。在他生命的灯油即将耗尽之际,心里牵挂的仍是中国地质发展。生命的最后时刻,他躺在病床上,用尽全力写下遗言“开发地热能,中国能崛起。”从年龄和身体状况来讲,用惯性的眼光看待李先生他不仅是衰老,而且重病缠身。但他以超乎常人的毅力,呕心沥血于科研战场。直到他离开人世,他也没有放弃未竞的事业。十个字的遗言,字字蕴含高能量,象朵朵火花催人奋进。不是衰老与他无缘,而是他懂得生命的意义与衰老无关。故而他人生的冬天,仍然蕴含着浓浓的春意,释放着他此生对祖国的最后“热能”。这不能不使人肃然起敬,感叹自然界的冬天,人可以象候鸟一般南下北上,选择临阵规避。可人生的冬天,对所有人都是公平公正的,也不乏多重选择,只是在不同的人身上有着别样的结局。
忽然间,我又觉得自己有关"人生的冬天”这种说法不太准确,犯了“衰老”一词同样的错误。因为象类似李德威教授这样心系国家,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富强,舍身忘死,呕心沥血的人,他们的人生永远没有冬天。
想到此,我顿觉浑身一阵躁热,为自己因惧冷钻进被窝之前,对南北冬日的“伤寒论”,和摆老感到汗颜。暗忖:不管是自然界的冬天,还是人生的冬天。有坚强的意志,有永恒的信念,有不懈的努力。闯过去,在这个寒冷的“冬日”,也会象阳光明媚,充满生机的春天,让自己有一个出彩的机会,而无愧人生。
问道邓埠仙
邓埠仙,一座名不经传的山,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。但她很早以前就是茶陵县境,有名的“八景”之一。
相传唐天宝十三年(公元年),有仙翁邓珄芝,字玉霞,号白云道衣,洛阳人氏,云游到阜仙,但见云海茫茫,气势磅礴,古木参天,奇花异草,百鸟和鸣,站立山顶,登高远跳,群山伏首,呈万山朝拜之态,即在此结草为庐,潜心修炼,于唐宪宗元和元年(公元年)羽化升天,故名邓阜仙。其时,山上曾建有“清凉寺”,供信众前往朝拜祈福。后被战火及草寇破毁,又经半个多世纪风霜雪雨的摧残,已荡然无存。久之,邓埠仙也逐渐被外界淡忘,令人叹惜。
其实,邓埠仙后来,也就是上个世纪中叶,还是很风光很有名气的。只不过她的名号,已被央企湘东钨矿所取代,自此,昔日的仙山被隐姓埋名。我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,出生在邓埠仙的矿二代。象我这样的矿二代矿三代,在邓埠仙所处湘东钨矿可能有三、四千或许更多。湘东钨矿的前身是私营的,解放后收归国家,至本世纪初有逾百年的开采历史。而她因资源枯竭,已成为历史的一个缩影。然而历史的反转,往往让人始料不及。因“美丽乡村”建设,邓埠仙山下“雷公潭”“白龙村”一带,以其独特的魅力,秀美的风光,迷人的景色,走进了当地旅游开发的板图。尘封已久的邓埠仙,重回人们的视线。真是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。
我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离开邓埠仙,走出湘东钨矿。因矿山没有了开采价值,近万人的矿山前后不过几年,便几乎是人去山空,一片萧条。邓埠仙见证了这座百年老矿的兴衰,尽管她因仙得名,却无力挽回矿山的颓败和消亡。如今,你偶然故地重游回到邓埠仙下,看到湘东钨矿的遗址,你仍会为她当年的规模感到震撼。那四座依山谷之势修建的尾沙埧,那山上山下,山前山后数不清的窿口,那填满山涧沟壑的废石排,那鳞次栉比的厂房,那繁星点点般的平房楼栋,无不彰显出矿山往昔的兴盛繁忙,感受到火红年代峥嵘岁月的气息。
几十年里,为了感恩邓埠仙的养育之恩,也为了讴歌老一代矿工的创业精神,为新中国建设所付出的心血。我先后写下了几十篇散文、现代诗、歌词等作品,散见于各级报刊、杂志、网络。似乎有点“老调重谈”的味道,但我却总是欲罢不能,执迷不悟,难以掇笔。因为这座曾经的“仙”山,这个昔日辉煌的百年老矿,在我的心中还有许多未曾破解之迷。故而,她吸引着生性愚钝好奇的我,长期不懈的去追寻真谛,求得破解之道。
在峻秀的邓埠仙顶峰有一块巨大的石头,人们称之为“将军石”。它是邓埠仙的地标,也是湘东钨矿的制高点。在她的下方是半个矿山的重要设置和居民住宅。将军石高有数十层楼,重达数万吨。远远望去,她俨然一位将军守护着邓埠仙,庇佑着整个矿山。有一年矿山遭遇旷日持久的暴雨侵淫,引发山洪和地质灾害。将军石的周边突裂了几尺宽的沟缝,似乎随时有垮塌的可能。险情惊动了省、市、中央部委,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,一场声势浩大的搬迁转移,在矿工们的共同努力下提前告庆。也不知道是邓埠仙神力慈悲的阻止,还是那些已故老一代矿工冥冥中的佑护,还是将军石的坚定不移忠诚忠厚守护所至,或许是三者无形的合力吧。几十年过去了,将军石仍然屹立在邓埠仙顶峰,没有挪动半步给人们造成一丝的损失。我站在邓埠仙下,清凉山风的吹拂,翠鸟的鸣啼,把我从沉思中喚醒。抬头仰望着将军石,心中感慨万千:将军石没有倒,它那高昂的头颅,伟岸的身驱,顽强的毅力,人格化的忠厚品德,不正是当年老一代矿工以苦为荣,天当被地作床,风餐露宿,为了新中国的崛起,艰苦创业,不惜生命,团结奋斗的真实写照吗。
这是十几天前,刚刚发生的一个真实而感人的故事。一位移居在茶陵县城的矿二代,他的爱人早晨送女儿去学校读书,在路上所骑摩托车被一辆大货车撞倒。爱人当场身亡,十二岁的女儿从里到外多处受伤,生命垂危,救治费用高达四、五十万之巨。一死一伤对于一个靠打工维持生计的家庭来说,堪称灭顶之灾。有一个叫“湘东钨矿大家庭”的 人生如梦,这是许多在人生路上,经历过风雨坎坷的总结,亦或是共识吧。而我却以为自己的人生如风,在这个尘世间飘忽不定,刹那时,即将无影无踪。真可谓,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
我依稀记得,佛教对自然界的血肉生物有个说法,认为这些生物繁衍有四种方法:“胎生、卵生、湿生、化生。”除去“化生”不易被人理解之外,前面三种应该没有争议。
不论那种生命的繁衍,基本上都离不开阴阳二体的结合,产生一颗完整合格的“种子”,才能孕育出新的生命。而我这颗生命的种子,从一开始就好像加注了不稳定的基因,一生如风好似与安份无缘。
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,我生命的种子,如风般飘进湘东大山区,在一位老矿工家落地。这个地方山是青的,水是清的,人也是清贫的。真是:“出身不由已,生路无选择。”怨不得天,由不得己,命中注定是矿工后裔。矿工应该是工人阶级队伍里最苦最累的类别。“上班下班两头不见天,拼死拼活把家养。”是矿工们生产生活的缩影和真实写照。
可是不知何故,我的父辈离乡背景,千里迢迢,风餐露宿,硬是在那座与世隔绝般的大山里,默默无闻,像参天大树扎根一辈子。直到许多年后我才开始明白,那一代矿工心里的想法。尽管矿山生活很苦,但我这颗幼小的种子,却在大树的荫庇下顽强的长成了一棵小树。
然而,十三岁那年,天降大祸,一夜狂风,保护我的参天大树倒了,父亲乘风西去,撇下母亲和我等弟妹四棵小树幼苗,在冷风中颤抖。随之我的生命也进入风季,在有限的生存空间里,如风不止,行走于四面八方。就在那年的秋天,山外面一股无情的秋风由北而南刮进山里。我的一家被这阵萧煞的秋风,卷到数百里之外的山外父亲老家,我这棵小树苗第一次长途跋涉,移栽到了我的祖籍地,随母“改造”于乡下田间地头。
一年后,这股“风”终于停了。我们一家又被一阵“落实政策”的春风,重新带到了矿山。这一次我这颗“野生”的小树,在家乡的土壤里,好歹吸收到了祖辈吃苦耐劳,勤奋耕耘的正气,补充了家乡人的淳朴善良,宽厚待人的“营养液”,使得我生命的根基有了适应各种环境的生存能力。
当我这小树苗再次挪动,从家乡“带土移栽”,回归到矿山两年之后,初中毕业了。沐浴了十六年阳光风雨的我,身不由己又融入“上山下乡”的大风中,翻山越嶺懵懵懂懂下放到了茶场,没学种茶,却学会了种田。参照“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”的标准,我这个少不更事,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“知识青年”,幸运的在一年之后,又匆匆掠过茶场,招工回矿了。然而,安插仅三年,正当风华正茂之时,我又象风儿飞到了鄂西北,实现了“一棵小白杨长在哨所旁”的梦想。成了一名铁道兵战士,在汉江边那座军营“根儿深杆儿壮”,饱受了风霜雨雪,酷暑严寒的考验,以一个军人的爱国之情,报国之心,度过了五个春秋,将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留在了那里。
“几度风雨几度秋,风霜雪雨搏激流。”五年之后,我这棵当年的“小白杨”,已到了枝繁叶茂杆壮之时。却又应了军营那句法语:“铁打的营盘,流水的兵。”告别难舍难分的军营,和朝夕相处的战友们。又像一阵风儿,轻轻折回原驻地——那座生养我的老矿。
“好风凭借力,送我上青云。”诗人美好的期望,不知是否兑现。于我却是五味陈杂,哭笑掺半。回矿又一个五年来了,此刻百年老矿苟延残喘,风雨飘摇,资源枯竭,陷入困境。平地起风,来势汹猛,近万人的山城,不知所归。天惶惶,地惶惶,人惶惶,我亦心慌慌,不知飘向何方。矿山关闭已被上面钦定,不祥之兆已成事实,刹时矿区风云际会,悲恸声声,人心动荡。矿工们一筹莫展,听天由命,运气好的去了体制内的其他单位,运气差的象山鼠般钻山打洞自找门路。于是乎天南海北,四处都散落着老一代矿工的子子孙孙。几年功夫便人去山空,留下一座孤寂的山城。
在这场冷溲溲惨凄凄的迁徙中,我也被彻底的连根拔起,像父辈当年离乡背井,飘零到这个容我藏身的小城,在一家当地知名度较高的中型国企落脚。风似乎停了,人也疲惫了,我也该歇歇了,我把这里当作避风的港湾,投下人生最后的“保注”,安营扎寨准备不再“疯”行。
“人生无常,世事难量。”岂料我“安居乐业”,“任凭风浪起,稳坐钓鱼台”的算盘又打错了。改革开放的东风摧枯拉朽,势于破竹,横扫大江南北,荡涤着阻碍生产力发展的旧有模式。眨眼间工厂沒了,人失业了,“铁饭碗”打烂了。
我又一次随风飘扬在改革的风口浪尖,四处谋求获取生存的“微量元素”,尽力不让家被风儿吹跑,人不被风儿吹走。“岁月如风,时间如梭。”掐指一算,从我沒有了“铁饭碗”至今,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。再远点,从开始关闭矿山那年到如今,又是近四十年,也是改革开放的四十年。我也由当初的“小白杨”变成了“老白杨”,风力也由强转弱,一切显得风平浪静了,然而我的心却难以平静。我从少年开始,一时东南风,一时西北风,反反复复,四进四出哺育我生长的那座大山。直到而立之年,最后离别大山里那座鲜为人知的老矿,扎根于异乡至白霜染头六十余载的今天,有着诸多的感慨。
是啊,如果我不是“幸运”出生在矿山,我就不能亲眼见证,我的父辈一群刚放下锄头,又拿起铁锤钢钎的“农民工”。在那座人迹罕见的大山里,为了建设刚刚站立起来的新中国,以主人翁的精神,餐风露宿,天当被地作床,夜以继日,用原始的工具,挖掘国防建设急需的稀有金属,流血流汗,埋骨异乡,在所不惜。
如果我少年时期不随母“发配”祖籍老家,我就不晓得故乡的父老乡亲的贫困与饥寒。土坯茅草房,肚子饿得慌。农民一年的分红,区区几百斤稻谷和一大堆红薯。可他们却节衣缩食,不会少缴一粒“爱国粮”。
如果我当年不上山下乡,接受“再教育”,我就体会不到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。而要真正改变农民“脸朝黄土背朝天”的耕作方式,消除落后面貌,仅凭我这样的“知识青年”,肚子里那点知识远远不够。除了加强各方面的锻炼,还要不断的补充新的能源——知识。
如果我不去当兵,去尽一份保家护国的义务,我的一生不免留下许多的遗憾。我也不会懂得一个国家要让她的子民安居乐业,免遭战火的生灵涂炭,就必须有一支强大的军队,和坚不可摧的国防建设……
当我低头沉思回想着,一生如风飘泊的时光之时,我扪心自问:这辈子究竟失有几何?得又有几分?值不值?其实回答这个问题,每个人都难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。因为她的结果,就象巜西游记》中蟠桃会的仙果,要等三千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成熟。这也许能证明一个浅湿的道理,一个国家要繁荣富强,一个家庭要过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,要想到达理想的彼岸,就必须要经过几代人或更长时间的无私付出和努力拼博,流血牺牲,舍去小我,才能获得。革命战争年代如此,新中国建设如此,新时期改革开放更是如此。
想到这,曾经狭隘的心胸豁然开朗,遮蔽双眼时日已久的雾霾,刹时被温暖的春风吹散。放眼望去祖国的天更蓝了,霞光万道映衬下的万里江山,也越来越美丽了。而我如风的人生,像枯木逢春,在绿芽新枝中期盼着万紫千红的明天。
父亲
十三岁那年夏天,父亲出了一趟远门,再没有回来。父亲是乘坐一辆大货车走的,因那辆大货车偏离了轨迹,驶入了山谷,父亲也随之去了天国。
父亲走了,走得很仓促,以至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,记得最清楚的是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,和一双长满老茧的手。父亲是个矿工,但他天生是一名农民。因他在矿井上班回家后,那双刚放下工具的手,转眼又拿起锄头去了坡地。矿山沒田,但他旱地的活,开荒挖土种菜栽红薯无所不能娴熟至极。
父亲是解放初期,离开那个生养他的家乡,背着简单的铺盖卷,含泪告别亲人,一路风尘,辗转数百里,沿途卖力,历经磨难,才来到矿山的。如果不是家乡的贫困饥寒,为了谋生,他又怎会舍得离开那块世世代代,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故土呢。
其实,如果用现今许多人的眼光去看父亲,我认为父亲当年的选择错了。错的不是他离乡背景,也不是他弃农从工。而是他不该去当一名矿工,一名生与死作伴,一名累与苦不离,一名危与险相随,一名病与痛作伴的矿工。矿工有什么好,那个年代的矿工,还是用原始的方法开矿生产,用大锤钢钎凿岩打炮眼,用肩担手铲出矿当苦力。吃的是野菜红薯米饭,干的是玩命的活。民谣曰:“十七、十八学打窿(采矿),二十七八逞英雄,三十七八平平过,四十七八揹竹筒。"她道出了当年矿工的辛酸苦辣,也是矿工的真实写照。父亲当了一辈子的矿工,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?他什么也没得到!不,他得了,他得到的是一生的操劳和默默无怨的付出,还有用透支的身体,换来的那一张张,血红的“先进生产者”奖状。
父亲走时我还是个懵懂少年,我只依稀记得父亲很勤奋,这是一种令我们兄妹不敢挑战的,不可比拟玩命般的勤奋。要知道父亲这种勤奋,具有一般人望尘莫及的非凡性。因为父亲长期从事井下工作,身体受到极大的伤害,从医学角度讲不可以,也不可能再去从事超负荷劳动。他只40多岁,就有了可怕的三期矽肺病。矽肺病是矿山井下工人的职业病,解放初期矿山条件很差,企业的劳动保护措施几乎还是空白。加之象父亲那一辈农民工,劳动保护意识不强,完全不晓得工作中花岗岩产生的粉尘,犹如一条条看不见的“毒蛇”,于无形中慢慢侵入他们的肺孔,久而久之,会使他们的肺部板结成块,失去应有的功能,而不能自由呼吸,导致生命之花过早的枯萎。三期矽肺病是这一职业病的顶级,它如癌症晚期般桎梏着父亲有生的岁月。从外表看貌似一个正常的汉子,却是基本上丧失了劳动力。父亲只四十多岁就退休了,那时候在父亲这种年龄退休的矿工还有很多。我知道父亲那一代矿工,他们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,是从水深火热中获得新生,从奴隶到主人,心中油然生起一种超强的报恩意识。他们工作不讲条件,不计报酬,只讲贡献。上世纪五十年矿山生产工作条件差,井下深处通风不好,氧气稀薄,他们便赤身裸体不戴口罩打干钻抢进度。血气勇气加蛮气,这种不讲科学的拼命精神,产生的结果是生产一年比一年好,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差。
父亲退休时的工资只有四十多元,微薄的退休金却要养活一家大小七口人,其难度可想而知。生存的严峻性,迫使得父亲为了解决温饱,铤而走险去挑战生命的极限。父亲退休了本应静养安度余生,可家庭的责任不允许他安享天年。于是父亲拖着病驱,喘着粗气,坚强地与母亲披星戴月,开始了一场垦荒大战。在我的幼年孩提时,我所见到的父亲从早到晚,他几乎都在山上山下,几十块大小不等,长满红薯、玉米、高粮、黄豆等十多种杂粮,和各种蔬菜的坡地劳作。父亲用辛勤的汗水润育了五谷杂粮的生长,也哺育了一代后人的成人。在我破碎的记忆中,父亲还做过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大事。六十年代初矿山的冬天异常寒冷,那时矿山取暖用的是木炭。一些外地人专门到离矿山四五里远的大山,烧木炭卖给职工家属,一担木炭要三五块钱,家家戸户一个冬天烤火烤衣被加起来要买几百斤,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而我们家本来就人口多,工资低,根本无力支出这笔“巨资”。于是父亲作出一个“吓人”的决定,自己上山烧木炭。烧木炭除了要有一定的技术方法,它还是个苦累活,一窑炭原材料(權木)就要砍几千斤。父亲是个讲话算数,做事认真,吃得苦的人。他打听到离家五六里远的江西一座山上,有一个废弃的烧炭破窑,便卷起一床被子,领着十三的哥哥去修窑烧炭。半个多月后,炭终于烧出来了,父亲虽然累得憔悴不堪,心里却充满如释重负般的喜悦。我至今也没弄懂父亲是怎么学会烧木炭这门绝活的,特别是一个三期矽肺病患者,连走路喘气都困难,他又是如何在那荊棘丛生,野畜出没,险象繁生,食不裹腹,举步艰维的深山里,去完成砍柴装窑运送木炭,这一系列健壮人都觉得辛苦的工作的。
父亲去世时还没到五十岁,他在这个世间的一生很短暂,就象一颗流星在天空划过一道微弱的亮光,便悄无声息。我只能在无穷的遐想和怀念中,去寻觅父亲的足迹,感悟他未知的博大心怀。
小小说两篇
一夜夫妻
中年丧偶人生之不幸,而中年再娶,也让人左右为难。上有老下有小,不找吧,家里缺帮手,一大堆家务没人处理,遇上事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。找吧,一不小心娶个蛮“婆娘”,那家里从此就是“战场”,也许大家都是“轻伤”,只有我是“重伤”,唉!这续弦的事真难。老童这段时间,为娶妻的事伤了大神。
老童的妻子己去逝几年了,老童人缘好,人脉广,从那时开始,就有热心的朋友、同事为他四处寻访合适的“妻子”。可介绍了不下十位女同胞,老童竞然没相中一位,说准确点,是老童根本没有与对方见过面。这胡芦里买的什么药,让旁人猜不透弄不清了。
老童有个好习惯不抽烟不喝酒,这天几位同学相聚,老童也去了。见同学都是成双成对,老童心里很羡慕,想想自己孤家寡人一个,不由地悲恸失落,也破例喝了一小杯红酒。摇摇晃晃回到家中稍坐片刻,便有一位“红娘”进了门。她兴奋地对老童说,这次介绍的对象包老童满意。女方住的那地离城不远,是个小山村,单独的小楼,有院子还可以种菜养鸡,是现在城里人梦寐以求的好地方。女的才40多岁,人很贤惠。男人去年死了,一个女儿也远嫁外地。这样的家庭条件,这样的女子,你老童能娶到真的是“菩萨保佑,佛光注照”。你别瞻前顾后,前怕狼后怕虎,过了这村就没有那店,现在就随我去相亲。说罢,红娘拉起老童就走。一路走得飞快,腾云驾雾般就到了红娘说的小山村。
老童边走边看,这小山村的确很美,炊烟袅袅,绿树葱葱,鸡鸣鸟啼,流水潺潺,顿觉人清气爽,好不精神。一会儿,俩人穿过一片小竹林,来到一栋二层楼前。只见一眉清目秀的女子,从屋中满脸微笑款款而来,到得红娘和老童跟前,先热情的和红娘打了招呼,转而望着老童。红娘见状,立即向女子和老童介绍了双方。再看这女子和老童,俩人开始还略显拘束,一个虽是半老徐娘,却姿色不逊年少,一张粉脸仍是白里泛红。一个虽是青春不再,但昔日英俊之貌仍在,一双眼晴显得睿智聪慧。女子的穿着得体,即有乡村女人的朴素,又显城市佳丽的大方,一身衣服将自己裹得严实,也难掩前凸后翘,语音温柔,直看得老童心花怒放,好不满意。
正当二人在暗暗打量对方时,却忘记了凉在一旁的红娘,“哈哈,二位请屋里坐”红娘反客为主,弄得女子和老童都不好意思。女子忙将红娘老童请进屋内客厅,端上茶水和果盘,便笑着说“你们先坐一会,我去弄饭菜,今晚就在我这吃点粗茶淡饭吧。”老童和红娘客气了一番,拗不过女子,只好就汤下面一一随煮〈主〉了。趁此机会,老童屋里屋外四处看了一遍,他发现女人的住处,上上下下,里里外外都收拾得谨谨有条,干干净净。屋前小菜园里有七八块菜土,各种蔬菜长得青黄绿白煞是喜人。特别是菜地旁,还种了几株桔子树和一圈绿茶,使得整座小菜园生机盎然。还有奇的是地坪里有一棵大菜碗粗的八月红桂,其时正是桂花盛开之时。满树的红桂花就象一朵红云,香气扑鼻,令人心旷神怡。
“吃饭了,”女人招呼客人上坐。老童和红娘进得小餐厅,见桌上大盆小碗己摆了五六道菜,那菜看似普通,却异香引涎。一盘冬笋炒腊肉,一盆寒菌炖土鸡,一碗炒三丝,一碗雪里红,一碗米汤煮青菜,一碟自制腐乳。别看这菜其貌不扬,略显土气,那味道只怕你今生也难尝到。先说冬笋腊肉,冬笋产于腊月冬寒之时,此刻已是八月何来冬笋。原来这冬笋是女子冬季从自家后山挖来,剥皮取肉。再用收集的山顶雪水加自酿的米醋,浸泡而成。吃起来微酸脆香白嫩细滑,再配上自家柴火薰的土猪肉,可见其制作的功夫和味道非比寻常了。再看这寒菌炖土鸡,做工也非常烦锁讲究,女人秋冬或春夏交递时节从山上采回家,选那硬币大小的野生寒菌洗净,凉干水分,为保护寒菌特有的美味,和长时间存放,要将其浸泡在上等山茶油中,随吃随取。而那土鸡则是自已放养的,正宗传统的中国原种鸡,其味道纯正,先用茶油爆炒再加寒菌,柴火闷炖二小时。光这样还不行,还得放两样别处难寻的东西,一样是冬雪水,另一样是自家用高山雪水酿制的冬酒。这样闷炖出来的寒菌土鸡,堪称人间美味。看了这两道菜,你可知余下菜的珍贵难得了。
上桌坐定之后,女人拿出一白瓷红荷高嘴小酒壶,给每人倒了一小碗白如羊脂的新冬酒,她知道老童不善喝酒,故而没有用陈年老冬酒。老童小品一口,只觉甜如蜂蜜,悠香入心,酒味不浓,正合老童之意。殊不知这冬酒与众不同之处,是女人将冬雪融化之后,加入糯米煮熟,再发醇出的酒。随后,又放八月金桂封酝浸泡二个月而成。其味胜过琼浆玉液,喝多少也不伤身,且营养美容,壮阳滋阴。但对不喝酒的人来说,情况就有所不同了。因这冬酒性甘不烈,酒香绵长,初饮者欲罢不能,从小口泯到大口喝,几乎来者不拒。老童不晓得这冬酒,还有一个特性,她有点象初恋的情人,初时新鲜有味,天长日久越到后面情意越浓。当他连喝三碗之后,还有点舍不得放杯,倒是女人和红娘劝他不要再喝了。兴许是老童这几年的压抑今天得到释放,加之又遇上这心里喜欢的奇女子,再是他根本不晓得这冬酒的后劲。他竞不顾女人的提醒,还是自酙了一杯。
美味佳肴过后,回到客厅,女人又为老童红娘各沏了一杯自己家里手工炒制的嫩茶。那茶透着清香,喝到嘴里回味无穷。但此刻老童意不在茶而在人,他打心眼里喜爱这个女人,那恨不得今日“抱得美人归”的心思,促使他蠢蠢欲动。而那女人今天热情的招待,挑花般的笑脸,也充分表露了她对老童的默许。无奈天色已晚,红娘对老童玩笑道:我可要回家了,你是不是留宿一晚,二人深入沟通沟通。老童与女人听闻红娘戏言,两人因酒泛红的脸,此时越发通红。“那能这样,一起走,一起走。”老童不好意思急忙起身,却猛然发现有点身不由已了。脚干子发软,身子摇晃,想站稳都有些难,只好一屁股又坐了回去。酒劲开始上来了,看来老童一时半会是走不了啦,索性两位女人扶着老童上楼,送到客房休息去了。这突发情况急坏了两个女人,红娘急着回去,且非走不可。是因为儿子和媳妇上夜班,家里有老人和小孙子要照料,不回不行。女人急的是老童今夜肯定走不了,她和他同居一屋,虽然不同室,可别人知道了怎么解释,解释又有什么用。她没想到老童这么不胜酒力,她想留住红娘。红娘却直直地说:怕什么怕,你俩多是单身,郎有情,女有意,住在一起是迟早的事。退一步讲,你俩都是正经人,身正不怕影子邪,你睡你的房,他睡他的床,别人不信我信,我走了……。
话说老童睡到半夜,朦朦胧胧只觉女人穿着一身睡衣,端着一杯茶进得房来,先将茶置于床头,然后轻轻揭开被子,替他脱了衣袜,又轻轻盖好,正准备离去。却不料被老童一把拉住,俗话说“酒醉心里明”,其实女人进门的时候,老童还在胡思乱想,他故意假装未醒半眯着眼注视着女人。当女人来到床前为他脱衣服时,他的心都激动得跳到嗓子眼了。女人刚刚沐浴的身体散发出的香味,她那未穿内衣若隐若现,几乎贴到他脸上的胸脯,让这位正经人欲火大旺。他忍不住将女人拖进被子,顺手灭了灯,抱住女人就是一顿乱摸乱亲,那女人也兴奋得在他身体上百般扭动。真是“久旱逢甘露”“干柴遇烈火”,正待俩人准备云雨一番之时,只听得楼下厅门擂得山响“开门,开门。”门外突兀的喊叫敲门声,着实吓得俩人不轻,女人下了床,匆匆走到楼梯口,大声问道:是谁半夜喊门?“我是你老公,还不快开门”门外回答。“我老公早死了,你骗谁。”女人说……女人还在和门外对话,老童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,心想糟了,我中套了,女人丈夫没死,红娘骗了他。来不急细想,也不敢开灯,黑暗中摸到衣服就穿,可衣服怎么也穿不进。怪事那衣服象个大口袋,脑壳硬是伸不出,他一急使劲一扯,脑袋终于出来了,接着裤子脚又进不去。原来老童慌乱中衣裤颠倒穿,难为他的大脑袋,竞然硬生生从屙尿的拉链口挤了出来。但衣服作裤是没法调整好了,衣袖太细腿脚硬是塞不进去。老童不敢再磨叽,他听到女人声音到了楼下。此时不跑,更待何时,他穿条内裤拿起衣服就朝外跑。
慌不择路,他一脚踏空,直接掉下楼去,“啊”“嘭”一声闷响他已躺在地板上。他一手摸头,一手撑地爬了起来,动动腿和身体不由暗自庆幸,这高摔下来不仅没死,除了头有点痛,身体还没受伤。
“咚咚”这时耳旁又响起敲门声,他又是一惊,怎么不见女人了,女人躲那去了。他麻起胆子大声问道“谁”,“爸,是我,你刚才干吗大喊大叫?”“没事”他顺口回答,怎么儿子在这里,难道……愰愰忽忽中,他猛地惊醒过来了,熟练地打开桌上的台灯,一切明了。原来,女人,红娘,山村,美酒佳肴,一夜情愫,统统都是南柯一梦。
同学聚会宴上那杯红酒,还真是一杯迷魂汤。
狗宝
正午大太阳,烤得马路生烟。此刻,沿街的小饭馆,大酒店已是食客不断,高朋满座。
“狗宝”好象在等什么人,一直在这条街上,顶着太阳,度着碎步,转了不知多久。
忽然狗宝眼睛一亮,急匆匆向不远处的一位来者迎去,“管教您好,您还识我吗。”狗宝的唐突,吓了来者一跳。
“认识,你是狗宝。”狗宝口中的“管教”,叫出了狗宝的绰号。
“狗宝,天这么热,你在这干什么”管教问。
“我约了朋友吃中饭,在等他们。”“管教你还沒吃饭吧,我请客一起喝几杯。”狗宝闪着狡黠的眼光,不容推辞,热情的将管教拉进了凉爽的酒店里。
“美女点菜。”没有包箱,狗宝找到一张视线好,靠近落地玻璃窗的大圆桌,恭敬地为管教看坐,递茶。
二年前,快三十岁的狗宝下了岗。他凭着钳工这门技术,到广东那边打工,因为技术过硬,很受老板赏识,工资比较高,混得还可以。赚了几个血汗钱,过年回家与妻子团聚。正月初五那天,朋友请客去了许多人,狗宝有相识的,也有陌生的。
席后主家留大家一起娱乐,唱的唱歌,打麻将的打麻将。狗宝五音不全,选择玩麻将,但玩麻将的人他是他刚在酒席桌上认识的。
不到两个小时,狗宝口袋布贴布,二十张红艳艳的“毛爷爷”去了别人家,还欠“黄毛”几百块。
“黄毛”有点匪气,逼着狗宝要钱,狗宝身无分文,答应过几天还他。
黄毛不肯,两人喝了酒,发生口角,黄毛性燥,揪住狗宝就是一拳,打得狗宝眼冒金花。
狗宝也不是省油的灯,顺手操起厚实的玻璃茶杯,朝黄毛抡过去,就是这一下,让黄毛成了独眼龙。
结果狗宝放在老婆手里的几万银子,搭上老母的棺材板钱,和朋友的支助,统统赔了医药费,还差一截,自己也千里迢迢“幸会”了眼前的管教。
狗宝在里面待了一年,可说是“吉星高照”遇到了贵人。管教见他有技术是个“人才”,便安排他去干老本行,相对里面其他的“同行”,他自然少吃了不少苦头。
狗宝知恩图报,出来后总想要找个机会报答管教。但相隔几百里,人海茫茫,又没有联系方法,他的想法有点渺茫。
沒料到老天爷却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,在这里与到市局办事的管教不期而遇。
菜上桌了,狗宝客气,一口气点了十几道大菜。管教睁大眼睛,不解地问道:“你发财了?”
“做,做,做点小生意,谈不上发财。”狗宝言词闪烁说。
“就我俩人,点这多菜,怎么吃得完,太浪费了。”管教忧心道。
“没事没事,还有朋友过来。”狗宝口里笑哈哈回答,心里却暗道:我身上没几个银子,喝杯茶都喝不起,这不过是借花献佛。
原来,半年前,狗宝从那里出来,回到家中,年轻的老婆早已不知去向。他也因身上有“诬点”,难以找到象样的工作,只好闲居在家,靠老母亲那点退休金生活。粗茶淡饭,日子过得紧巴巴。
他有几个混得不错的朋友,对他还算关照,隔三差五经常叫上他到馆子里开开荤。这不,昨天睌上,他又和几个朋友酒肉一顿,完了朋友玩兴大增,找了家小宾馆,开了间麻将房大战一个通宵,临近中午还未收兵。
当时狗宝忧心重重提醒朋友:“现在风声紧,对赌博抓得严,千万别撞在枪口上。”
“乌鸦嘴,一边待着去。”朋友们无所顾忌玩开了。
狗宝口袋空空,不能也不敢掺和。只在一旁观战,兑兑茶水,后半夜他干脆上床睡觉。
朋友玩到快中午了,肚子也饿了,便打发狗宝去找家馆子定餐,弄好了电话通知,单归他们埋,朋友知道狗宝是穷光蛋。
狗宝马不停蹄,就出来安排找地。中午食客多,好不容易,馆子找了,位置定了,可朋友的电话却打不通。于是他在街口急得打转转,碰巧遇上了管教。
此刻,菜都凉了,时近一点,朋友的电话还是打不通,狗宝心里有点发悚。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,狗宝决定边吃边等,他不能让管教干坐。他打开酒瓶为管教酌酒,管教说:“公务在身,不能喝。”
“您是便装,喝一点。”狗宝劝着。
“不行,做人要表里如一,不可弄虚作假,自欺欺人。”管教严肃地说。
“我先吃饭了,下午还有要紧的事,不等你朋友了。”管教对着狗宝一边吃一边说。
接着他又问“狗宝,说实话,你的朋友怎么言而无信,这都一点钟了,怎么没来?”
此时的狗宝已预感到大事不妙,原想反正是朋友埋单,他趁机借花献佛,点了近千元的酒菜,好好招待管教一番。可弄巧成拙,他的那帮朋友这时杳无音信。他料定今天要栽个大跟头,走不出酒店了。
此时的狗宝,傻傻的盯着一桌子美味佳肴,不敢伸筷子,还在不断地拨打手机。见到管教问话,他不知如何回答。眼看管教三下五除二,菜都没怎么动就要放碗了,他急得冒汗。
“瞧你魂不附体,问你话,快点说。”管教放下碗,准备起身了。
事以至此,狗宝垂头丧气,只好原原本本道出实情。
“你和朋友昨晚在那家宾馆玩?”管教问。
“乡里人佳”狗宝嚅嚅道。
“几号房”管教。
“34号”狗宝。
“哦,巧啦,我昨天车晚点,就睡在你们隔壁。这宾馆隔音效果差,你朋友吵得我没睡好。”“行啦,算你走运,你那些朋友上午被警车接走了,你不用等了,这餐饭我请你,剩下的菜你负责打包带回去,别浪费了。”
管教说完这些,掏出手机拨了一个“喂,老婆辛苦啦,我安全到达。走得怱忙,带的银子少了,你快点帮我转帐,发个一千的 聂鑫森湖南省作协原名誉主席
主编
谭云明北京市写作学会秘书长
中央财经大学教授
编委主任
谢建军中国企业文化促进会副会长
湖南企业文化促进会执行会长
湖南湘江书画院执行院长
总编辑
陈小平乡土文学社会长
副主编
龙星海 湘江书画院执行秘书长
兼书画艺术报主编
枕戈 大同思想网总编辑
编委 (排名以姓氏笔画为序)
史寿林 龙星海 孙成纪
石海天 朱玉华 刘燕红
李陵湘 李巧文 李冬莲
陈小平 陈 乐 陈贤东
杨天营 杨胜彪 枕 戈
彼 铭 林晚同 郭义方
郭良美 皇 甫 袁晓燕
聂鑫森 谢建军 谢文兴
彭太光 谭云明 谭运龙
潘政祥
乡土文学创作研究中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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